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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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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等過一天,張院長那邊遲遲沒有消息傳來,楚心言也不再費神猜想誰在尋找他們,而是全心全意投入工作,盯緊邵意敏的婚紗和小禮服的制作進度,再來就是為幾位名門千金做發妝造型。

若她原先對邵意敏的化裝舞會還有疑惑,當她卯足全力伺候完四位千金小姐之後就完全釋疑了。再說,她收拾東西就要走人,接下來的化裝舞會也與她無關了。

“你不留下來跟我們一起玩嗎?”邵意敏很舍不得的勾住她的手臂。

“我又不是你高中同學。”

“我那些同學都不會介意,混上一個晚上,你就跟大家熟了。”

“我還有工作要忙。”

“既然還有工作要忙,我就不勉強你了,不過這裏很難叫到計程車。”

“我可以走路到山下搭公車。”

“天色漸漸暗了,你一個人拿那麽多東西走路下山太危險了……等一下,我想到了,有一個人他家別墅就在這附近,他周五晚上常常來這裏過夜,享受完一天山上的生活再回去,我打電話問一下,看他有沒有在這裏。”邵意敏不等楚心言提出異議便跑出起居室,過了一會兒,她興高采烈的跑回來。“我猜中了,他正準備離開別墅回去,可以順道送你回家。”

雖然人家好意讓她搭便車,她可不見得好意思搭陌生人的便車。“這會不會太麻煩人家了?”

“不會不會,順路嘛。”

所謂順路,是回家的路上正好經過……算了,現在糾纏在這兩個字上也沒意義了,不過,她還是客氣的又道:“若不會太麻煩人家,那就有勞了。”

“他不會覺得麻煩,真的!”

楚心言有點無言了。真不知道這邵意敏哪來的理直氣壯,只要有常識的人都知道,即使人家覺得麻煩也不好意思直接說出來,尤其遇到她這種麻煩人家還一副做好事的人,除了摸摸鼻子認了,還能如何?

“我想他應該到了,我們可以出去了。”邵意敏陪著楚心言走出別墅。

兩人來到別墅的大門口,閑話家常了幾句,就看見一輛車子在別墅門口停下。

一看到車子,楚心言感覺相當熟悉,心中瞬間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,果然,她看見俞熠皓打開駕駛座的車門走下車。

她不自覺的看了邵意敏一眼。為什麽不直接挑明這位朋友是俞熠皓?難道這一切是他們兩個連手安排的?可是,有必要這麽做嗎?她真的糊塗了,俞熠皓不是想跟她劃清界線嗎?

“Alston請你送心言回家不會太麻煩吧?”,邵意敏顯然想在楚心言面前證明自己所言屬實。

“不會,只是順路。”俞熠皓來到她們面前,很紳士的接過楚心言提在兩手上的工具箱,放到車子的後座。

“心言就麻煩你了,務必安全送到家。”邵意敏調皮的對他眨了下眼睛。

俞熠皓不自在的一笑,點點頭,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,請楚心言上車。

道了再見,楚心言坐上車,雙手緊張的扭絞在一起。

俞熠皓隨後也坐上駕駛座,不過並沒有立即上路,而是靠過來,楚心言驚嚇的往後一縮,眼睛瞪得好大。他想幹嘛?

“你沒有系安全帶。”

囧……楚心言尷尬得恨不得直接用雙手蒙住臉,不過此時只能強作鎮定。“我可以自己系安全帶。”

“舉手之勞。”說著,他已經幫她系好安全帶了。退回駕駛座,他也幫自己系上安全帶,隨即將車子開上路,柔聲問:“嚇到了嗎?”

“嗄?”

“沒想到是我。”

她有什麽好緊張?兩次視而不見的人是他,她又沒做什麽虧心事,不知如何面對兩人坐在一輛車子上面的人是他,可不是她。想到這裏,楚心言緩了一口氣,聲音帶著淡淡的疏離。“是啊,真巧。”

“世上就是有這麽巧合的事。”他一語雙關的看了她一眼。

這個男人真是令人不解,前兩次還不想跟她扯上關系,怎麽現在看起來又變得如此親切?不,何止親切,比起先前還熱切……她可沒有健忘癥,他冰冷的面容還深深的烙在她腦海,實在沒辦法當作什麽事也沒發生的與他閑聊打屁。

見她淡然不發一語,他一點也不在意,只溫柔的道:“如果累了,你可以閉上眼睛休息,到了我會叫你。”

“我沒有在陌生人面前睡覺的習慣。”她將他歸類為陌生人是不是太過分了?可是,他真的讓她感到陌生,一會兒對她好,一會兒又對她冷漠,反反覆覆,完全教人摸不著頭緒。

“我們不是陌生人,至少我們知道對方的名字。”就在這時,車子忽然變得怪怪的,不時打滑,實在很危險,俞熠皓於是靠邊停車,解開安全帶,下車查看怎麽一回事。

楚心言不由得坐直身子,感覺很不安,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。

這時,陣陣雷聲響起,看樣子又要下雷陣雨了,這是這幾天的天氣型態。

俞熠皓打開車門坐上車,深感抱歉說:“車輪破了,我車上沒有備用的輪子,不過我家別墅應該有,我請管家送過來。”他取出手機,可是手機收不到訊號,根本沒辦法打電話,他無奈的看著她。“不好意思,現在我們只能靠雙腳走回我家別墅,還好距離不會太遠。”

楚心言真的是傻眼了。這到底是什麽情況?

“除了皮包,其他東西放在車上不要拿,我們很快就回來了。”

遇到這種情況也是莫可奈何,楚心言只好下車跟著他走回別墅。

如同他所言,別墅並不很遠,大約一、二十分鐘的路程,更慶幸的是他們剛走進別墅,轟隆了許久的雷雨方才打下,他們兩個順利逃過變成落湯雞的命運。

“看這情形,我們可能要等到雨停了,才有辦法過去換輪子。”站在觀景臺上,俞熠皓評估了一下情況,轉頭對她說道。

雖說她很想快一點回家,可是眼前的情況確實只能等待,反正雷陣雨通常不會下太久。

俞熠皓轉身回到屋內,過了一會兒,端了兩杯咖啡回來,一杯遞給她。

喝著咖啡,看著滂沱的雨勢,雷聲繼續轟隆轟隆響,楚心言不由得皺眉。這一場雷陣雨怎麽越下越大呢?

“這裏是山區,雨勢比較大。”

她已經想到了,山區下雨的頻率本來就比平地高,這場雷陣雨很可能會沒完沒了繼續下去,這麽一來,今晚她豈不是回不了家?

“你應該還沒吃晚餐吧,丁媽問你想吃炒飯,還是想吃湯面?”

“我肚子不餓。”

“丁媽的廚藝很棒,但平時收拾好廚房,就不會再開夥,不管是誰求她,都別想破壞她的規矩,今天可是為你破例。”

仔細一想工作一個下午,她很需要食物補充體力,又何必惺惺作態?“我吃炒飯。”

這一次俞熠皓沒有回屋內,只是轉身比了一個手勢,確定屋內的人收到訊息後又回過身。他伸直空著的左手,讓雨水打在掌上,感性的說:“我喜歡下雨天,雨天是很適合思念的日子。”

楚心言感覺自己好像被電到似的,身子一僵——

“謹哥哥,又下雨了,真是討厭。”

“我喜歡下雨,雨天是很適合思念的日子。”

“這是什麽意思?”

“有一天,當你有思念的人,你就會明白了。”

是啊,後來她真的明白了,悲涼的雨水好像在呼應人內心的思念,不能不說,雨天真的是很適合思念的日子。

“你不覺得嗎?”俞熠皓又出聲道。

“我寧可不要思念。”思念的滋味太苦了。

“說的也是,如果可以見面又何必思念?所以,從今以後我不會再思念了。”俞熠皓將左手收回來,轉頭看著她。

楚心言全身一顫。他是在向她暗示什麽嗎?不不不,她一定是搞錯了,雖然他對她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變,可是不見得有什麽特別的含意,千萬不要將人家的善意自動衍生為情意,這會鬧出大笑話……她已經出過兩次的糗,絕對不會再自找罪受。

總之,無論他是出於何意說出這樣的話,她都要當成耳邊呼嘯而過的風。

完全沒有反應……俞熠皓不禁苦笑。看樣子,前兩次制造出來的裂痕比想像的還大,他的麻煩真的大了。

“大少爺、楚小姐,可以吃飯了。”丁媽從屋內探出頭道。

楚心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氣。太好了,她需要安靜下來,好好想一想,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?為什麽他的態度差異那麽大?

雨勢沒有緩和的跡象,夜又深了,楚心言不得不隨著俞熠皓在別墅過一夜。若非別墅還住著丁管家夫婦,她一定會堅持叫計程車回去,絕不會待在這裏過夜。

早上醒來,燦爛的陽光從落地窗灑進來,楚心言閉著眼睛靜靜享受。

她已經很久沒賴床了,可是這一刻,她一點也不想破壞這種寧靜的感覺。基本上她不是那種會認床的人,可她最近一直夜不成眠,昨晚才心想這種情況下必定睜眼到天亮,沒想到聞到被子散發出來的陽光味,不知不覺就睡著了。

磨蹭了一會兒,楚心言掀開被子下床,進入客房的浴室刷牙洗臉,原本還懶洋洋的精神徹底蘇醒了。接著換下向丁媽借穿的睡衣睡褲,穿上原先的衣服,這才走出房間。

早餐的香味撲鼻而來,有肉香、蛋香、咖啡香……可想而知,早餐一定很豐盛,教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,肚子也跟著咕嚕咕嚕叫。

她順著香味來到飯廳,看到餐桌中間擺了水仙花,不禁一怔。

中國水仙有個花語——“想你”,謹哥哥在育幼院時種了一盆水仙,非常細心呵護,因為他將對病中母親的思念全部投註在水仙花上面。

真是稀奇,水仙綻放在寒冬時節,可與松、竹、梅媲美,怎麽這個時候可以看見水仙呢?

楚心言好奇的靠過去打量,瞧個仔細。竟然是人造花!

怔楞了下,她不禁莞爾一笑。怎麽會在餐桌上擺人造的水仙花?難道有什麽特別的含意?還是因為太喜歡水仙花了,沒有真花,索性擺上人造花自我安慰?不管什麽原因,在她看來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——怪異。

“你起來了啊,正好,我正準備弄好早餐後去叫你起床。”俞熠皓端著一個大托盤走出廚房,托盤上的每一道餐點都是雙份。

這個情景令她太意外了,半晌才擠出話來。“你會下廚?”

“早餐最簡單了,每次來到這裏,我都是自己動手做早餐。”他一一將托盤上的早餐擺上桌。

“坐下來吃早餐啊。”

“謝謝。”楚心言在其中一份早餐前面坐下來,這才發現是中式早餐。

“不喜歡今天的早餐嗎?”

“不是,怎麽會是中式早餐?”除了咖啡,這是很傳統的一份中式早餐。

“你不是喜歡吃中式早餐嗎?”

沒錯,她喜歡中式早餐,平日因為趕著出門上班的關系,只能以三明治果腹,可是一到假日,她一定會親自下廚準備一頓豐盛的中式早餐,然後慢慢享受假日的早晨。從小她對中式早餐就情有獨鐘,認為中式早餐只會出現在有母親的家庭,雖然醬菜都是現成的,不過需要清洗的餐盤卻一堆,若非家中有個殷勤的母親,誰願意在水槽堆滿那麽多餐盤?

她喜歡中式早餐,這種事連好友都不見得知道,他怎麽會知道?難道她說過?

“你還不趕快吃,稀飯要趁熱吃。”

是啊,稀飯要趁熱吃,可是吃了幾口,她還是忍不住問了。“你怎麽知道我喜歡中式早餐?”

“你說過。”

這是當然,不是她說過,他怎麽會知道?可是,她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?

“你忘了嗎?”俞熠皓的眼神盡是寵愛。“你說過的話,我從來沒忘。”

心臟,仿佛搭上了雲霄飛車,跳得好快……她慌亂的低下頭吃早餐。“真是謝謝你如此看重我說的話。”

“從來”這兩個字會不會太誇張了?從他們初次在阿裏山巧遇至今,不過兩、三個月,沒見幾次面,說過的話少之又少,他記住也不奇怪,可是,他的口氣怎麽好像他們相識許久了?

她突然想到某種情況——當一個男人想追求一個女人,就是第一次見面,也會說得好像他們早在上輩子就相遇了……不過,這種情況實在不適合套在俞熠皓身上,他絕對不是登徒子。

“既然來到這裏,離開之前,我們到這附近走走,你覺得如何?”

“我還有工作要忙。”

“這附近有溪流,可以抓蝌蚪。”

猛然擡起頭來,楚心言兩眼閃閃發亮。“這附近可以抓蝌蚪?”

“對啊,我們中秋節都會在這裏過節,就是為了到溪邊烤肉、抓蝌蚪。”

對於抓蝌蚪,楚心言有著難以忘懷的回憶——

“謹哥哥,小黑說我像蝌蚪,我像蝌蚪嗎?”小黑是寶貝最討厭的人,他自己長得醜八怪,還嫌她是個小胖妞。

“小黑為什麽說你像蝌蚪?”

“他說我喜歡扭來扭去,還有,我的頭很大,腳很短。”

“小黑是故意逗你的,你的頭沒有很大,只是頭發多了點,又是卷毛,因為還沒長高,頭看起來就變大了。”

謹哥哥說什麽,寶貝都相信,可是謹哥哥沒說的話,這表示什麽呢?寶貝肩膀洩氣的垂下來。

“我的腳真的很短對不對?”

“傻丫頭,你現在年紀小,腳當然短,長大了,腳就變長了。”

“真的嗎?以後我的腳會變長嗎?”

“謹哥哥什麽時候騙過你?”

對,謹哥哥絕對不會騙她,可是高興不到三秒鐘,她又垂頭喪氣了。“我現在真的很像蝌蚪對不對?”

“蝌蚪很可愛。”

“蝌蚪很可愛嗎?”寶貝看過蝌蚪的圖片,但是看不出來哪裏可愛。

“謹哥哥帶你去抓蝌蚪,你就知道蝌蚪有多可愛了。”

隔天,謹哥哥帶她去育幼院附近的溪邊抓蝌蚪。蝌蚪真的像小黑說的一樣喜歡扭來扭去,頭好大、腳好短,可是也像謹哥哥說的,很可愛,不過更重要的是,她好喜歡跟謹哥哥一起抓蝌蚪,他們玩得全身都濕了,笑得好開心好開心,難過的事都忘記了——為什麽把她丟在育幼院門口的媽媽遲遲不來接她回家呢?真的不重要了,因為有謹哥哥陪在她身邊。

從此之後,謹哥哥常常在假日帶她去溪邊抓蝌蚪,抓完蝌蚪後,他們會站在大石頭上,對著溪流的另外一邊大吼大叫,把心裏的不愉快都叫出來,然後兩人手牽著手,唱著歌走回育幼院。

“怎麽樣?想去抓蝌蚪嗎?”俞熠皓的聲音將楚心言從回憶中拉回來。

楚心言想答應,但想起自己剛剛又說有工作要忙,一時之間有些尷尬,只能別別扭扭的道:“你會抓蝌蚪嗎?”

“當然,我可是抓蝌蚪的高手。”

咬了咬下唇,她豁出去了。“好吧,我就去看看你是不是抓蝌蚪的高手。”

用過早餐,丁伯已經將俞熠皓車子的輪胎換好了,並將車子開回別墅。

“大少爺,這是你的車鑰匙,還有你要我準備的東西,另外,抓蝌蚪的用具都已經放在後車座了。”丁伯將手上的車鑰匙和長方型野餐籃遞給俞熠皓。

“謝謝丁伯,廚房就麻煩丁媽收拾了。”

丁伯點了點頭,笑盈盈的轉向楚心言。“楚小姐有空常來玩。”

“不好意思,打擾了。”

“我們走了。”俞熠皓帶著楚心言走出屋子。

昨日來此已經天黑了,身心又在非常疲憊的狀態下,根本沒心情東張西望,此時楚心言才有機會欣賞這裏的一景一物。這裏處處綠意盎然,隨便一個角落都有大樹遮蔭,有躺椅、吊椅或休閑椅供歇腳乘涼,還有小噴泉,潺潺的流水聲讓暑氣消去了一大半。難怪俞熠皓每個禮拜都會來這裏待上一天,單是看到這裏的景物,就會讓人覺得心曠神怡。

來到停車場,坐上車子,楚心言依然忙著東看西瞧,直到車子駛出別墅,目光才終於依依不舍的收回來。

“如果你喜歡這裏,下次還可以再來。”俞熠皓看得出來她很喜歡這裏。

問題是他們兩個什麽關系也不是,若非昨晚遇到那種突發狀況,她怎麽可能來這裏?“我只是覺得這裏的設計有休閑飯店的味道,很不錯。”

“這裏原本就是為了度假而建的。”

無聲一嘆,她越來越清楚的感受到他們之間的距離有多遙遠。

“我們到了。”

咦?她連屁股都還沒坐熱,怎麽就到了呢?楚心言往窗外一看,果然看見前方有一條小溪。

停好車子,兩人解開安全帶,打開車門下車。

“這裏真的很適合烤肉。”她打量了一下周圍的景色後說道。

“下次中秋節你跟我們一起來烤肉吧。”俞熠皓從後座取出裝滿各式用品的桶子和野餐籃,率先走向溪邊。

楚心言很困惑又苦惱的跟在他身後。他邀請她再一次到別墅,姑且可以視為客套話,可是,怎能如此隨意邀請她與他的家人烤肉?好吧,也許他只是一時興起,不過,萬一造成聽者的誤解怎麽辦?還好她不是那種渴望嫁入豪門的女人,否則豈不是會對他胡思亂想?

這個男人是不是吃錯藥了?從昨天開始就變了一個人,對她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熱情……沒錯,熱情,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熱情,可是,看不出來他有絲毫作假的成分……不但沒有作假,而且還很自然,這到底是怎麽回事?

俞熠皓找了一塊比較平坦的地方,從桶子裏面取出一塊毯子鋪在地上,將桶子和野餐籃放在毯子上面。

“你想先坐下來休息一下,還是直接下去抓蝌蚪?”

“我要直接下去抓蝌蚪。”楚心言拋開腦子裏面亂七八糟的思緒,彎下身脫去涼鞋,並將褲管卷到膝蓋上面。

俞熠皓也跟著脫鞋卷褲管。

深怕他搶先一步,楚心言拿起桶子沖到溪邊,不過還來不及尋到蝌蚪的蹤跡,俞熠皓已經湊過來了,並且從桶子裏面撈出一個漁網開始抓蝌蚪,楚心言見了趕緊轉移陣地,也撈起一個漁網抓蝌蚪。

時光仿佛回到過去,謹哥哥和寶貝美其名是在抓蝌蚪,事實上是在玩水,因為抓了一桶的蝌蚪之後,還是要放回小溪,而兩人好像在水裏泡了一回,狼狽不堪,卻又綻放著閃亮動人的光彩。

玩累了,俞熠皓和楚心言回到毯子坐下,兩人很有默契的閉上眼睛,仰起臉做日光浴……雖然太陽很大,可是很舒服。

過了一會兒,俞熠皓張開眼睛看著身邊的人。“心情煩悶的時候,我就會來這裏抓蝌蚪。”

楚心言聞言瞪大眼睛,轉頭看著他。“為什麽?”

“抓蝌蚪是我十二歲以前最美好的回憶之一。”

“若不是親眼見到,很難相信你會卷起褲管走進溪裏抓蝌蚪。”她在他身上看不見熱情奔放的色彩,甚至會覺得他是那種連喝醉酒就只會倒下去睡覺的人,換言之,他是嚴謹到一絲不茍的男人。

“這世上有太多不可思議的事。”

“是啊,這世上確實有太多不可思議的事。”

“就像我和你的相遇。”

楚心言一怔。沒錯,他們的相遇確實不可思議,他們原是兩個世界的人,不應該產生交集,可是,他們竟然在阿裏山相遇了。

“你知道我為什麽去阿裏山看日出嗎?”他的眼神轉為深沈,似水般的柔情在眼底流動。“因為那裏的日出特別令人心動。”

謹哥哥……俞熠皓怎麽會跟謹哥哥如此相似?看著他,她總會忍不住想到謹哥哥……不,不管是誰都無法替代謹哥哥,即使相似,也不是同一個人,意義也就截然不同……是的,她一定要牢牢記住,謹哥哥是謹哥哥,俞熠皓是俞熠皓,千萬別將他們混為一談,這對謹哥哥或俞熠皓都不公平。

“你為什麽上阿裏山看日出?”

“你不是說阿裏山的日出特別令人心動嗎?”

“你怎麽可以竊取我的說詞?”

“事實不就是如此嗎?”

俞熠皓爽朗的哈哈大笑,看著她的眼神盡是寵愛。“你還真是調皮。”

她感覺有什麽掠過心尖似的,心中一顫,慌亂的撇開頭。她在他面前是不是太放肆了?心知他不是謹哥哥,卻又在無形之中將他視為謹哥哥,不經意之間,她就越過了存在他們之間的界線……是不是下意識裏,她希望他可以變成謹哥哥?

伸手輕輕敲了一下腦袋瓜。她在胡思亂想什麽?俞熠皓怎麽會變成謹哥哥?俞熠皓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貴公子,而謹哥哥是困苦中長大的單親孩子,不過是後來被有錢的外公接回去,他們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。

楚心言清了清嗓子,擡頭看了一下天空,隨意找了一個話題。“今天不知道會不會又有雷陣雨?”

“今天還是會有午後雷陣雨,我們最好別在這裏待太晚了,吃過東西就回去。”俞熠皓將一旁的野餐籃拿過來,掀開蓋子。“我請丁媽準備了一些吃的。”

看到野餐籃裏面有三明治、壽司、沙拉、咖啡……楚心言不由得咽了口口水。不久之前才吃過早餐,怎麽這會兒就餓了呢?

“多吃一點。”俞熠皓取出濕巾紙讓她將手擦拭幹凈。

“是,我開動了。”楚心言拿起一塊三明治,大大的咬了一口,天真無邪的對他揚起燦爛的笑容。

雖然知道自己不該像傻子似的看著她,可她的一顰一笑都教他無法移開視線,他錯過太多了,如今深怕再遺漏一點一滴,屬於她的一切他都想細細珍藏。

雙手支著下巴,楚心言苦惱的皺著眉。究竟怎麽回事,為什麽那個男人的態度變化這麽大?

他突然發現自己對她動心了?她很想告訴自己,不要想太多了,他又沒明說“我要追你”或者“我喜歡你”這種話,幹嘛將他的轉變過度解讀呢?

可是,偏偏他的言行舉止透著綿綿情意,將她的心都搞亂了。

那個男人到底在玩什麽把戲?她越看他,越會產生他是謹哥哥的錯覺,是因為她太思念謹哥哥,還是因為他與謹哥哥太過相似了……

冰冷的觸感從面頰傳來,楚心言驚嚇的跳了起來,見到黃品君半坐在她的辦公桌上,笑得不懷好意。

“你幹嘛嚇人?”她懊惱的一瞪。

黃品君將手上的冰咖啡往她面前一放。“給你。你今天怎麽老是心神不寧的發呆?”

楚心言拿起冰咖啡喝了一口,堅持不承認。“我有嗎?”

“你不是被我嚇到了嗎?”

“如果我拿冰咖啡冰你的臉,你也會嚇到的。”

黃品君雙手在胸前交叉,神情凝重的搖搖頭。“你這個人真的很沒意思,我們是好朋友,可是最近你老是神秘兮兮,防我好像防賊似的。”

“我哪有?”楚心言真的很無辜,她不是有意隱瞞,而是不知道從何說起,也擔心好友會嘰哩呱啦給一大堆意見,教她更是心亂如麻。

“沒有,那就從實招來。”

“現在是上班時間,我們不要聊這些。”

“你都可以發呆了,為什麽不能聊這些?”

“我……我只是一時閃了神。”

雙手一攤,黃品君一副很好商量的說:“好吧,上班時間不聊這些,我們就下班一起吃飯。我自告奮勇當金主,請你吃大餐,我們邊吃邊聊,慢慢聊……不要告訴我你下班後有事,若非某個男士來接你去吃飯,今天休想我會放你走。”

唇角抽動了一下,楚心言這會兒也只能先答應了再說。“我知道了。”

黃品君滿意的點點頭,拍了拍她的肩膀。“好啦,收東西了。”

“嗄?”

黃品君瞧了墻上的掛鐘一眼。“下班時間到了啊。”

楚心言瞬間僵硬。這下子逃不掉了。

黃品君嘿嘿嘿的笑了。“好了啦,不要打什麽歪主意,收拾東西,下班了。”

楚心言接受現實的收拾東西,跟著好友一起下班。隨後兩人來到附近的日本料理店,坐在包廂,如此一來,保證不會有人在一旁擾亂她們聊天。

黃品君也不急,點好餐,待食物一一送上桌了,方才進入主題。“我洗好耳朵聽你慢慢說,你呢,就從頭開始,每個細節都要說,千萬不要遺漏哦。”

“我們不能先吃飯嗎?”

“你可以邊吃邊說,吃不完,我全部讓你打包回家,你不用擔心浪費食物。”

楚心言真是哭笑不得。“我都已經被你押到這裏了,還能不說嗎?”

“你知道就好,所以不要想東想西想著如何拖延。”

若說她沒有抱著這種心態,那是騙人的……算了,她也沒什麽不能說的。

“你還記得我們去阿裏山看日出嗎?那天早上我掉了娃娃,又回頭去找……”楚心言從遇見俞熠皓之初到現在,詳詳細細的道來,最重要的是他對她的態度,從親切變為冷漠,如今又變熱情,他真的將她搞糊塗了。

黃品君可是一點都不糊塗,很確定的說:“他喜歡你。”

“你怎麽知道?”

“直覺。”

楚心言忍不住翻白眼。“你又不認識他,哪來的直覺?”

微微揚起下巴,黃品君好像在對學生訓話的道:“雖然他的態度反反覆覆教人摸不著頭緒,可是若不喜歡你,幹嘛大費周章接近你?”

“大費周章接近我?”

“你真的認為邵意敏每年都會辦什麽高中同學的化裝舞會嗎?”黃品君又是搖頭又是搖手。

“這顯然是為了讓俞熠皓接近你而刻意安排的。”

化裝舞會辦得如此匆忙,她確實有過疑惑,可是,他有必要搞出這麽大陣仗來接近她嗎?他們又不是陌生人,即使對他有心結,只要他來找她,她也不好意思當面甩頭走人。再說,她不認為自己對他如此重要,重要到他需要費那麽多心思。

“你想太多了。”她出言反駁。

“他喜歡你,這絕對錯不了!”

“你沒見過站在他身邊的女人——高傲、優雅,真正的千金小姐,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,他怎麽可能喜歡我?”

黃品君不認同的搖搖頭。“愛情之所以動人,就是因為沒有條件論的。”

“你真的相信愛情沒有條件論嗎?”楚心言是很樂觀的人,可是對愛情的看法卻很實在。“其實早在愛情發生之前,人們已經先用條件設定了目標。”

“我不能說你的論點是錯誤的,只是真正觸動人心的愛情不是條件論的。”

“門當戶對的愛情故事也不見得不觸動人心。”

“我不是這個意思……等一下,我們幹嘛爭論這種沒意義的事?”黃品君舉起雙手表示暫停,決定直接跳到重點。“你喜歡他嗎?”

楚心言驚愕的瞪大眼睛。“我在等謹哥哥。”

黃品君沒好氣的翻白眼。“你確定那位謹哥哥還會記得你嗎?”

“謹哥哥不會忘記我。”

她真的很想拿根棍子狠狠敲好友的腦袋瓜,怎麽會有人那麽死腦筋?

“你能不能實際一點?你們不是兩、三年沒見,而是十七、八年了,若是他已經結婚生子,你怎麽辦?”

“那天我去看院長,院長告訴我,有人在找育幼院的朋友,我是其中之一。”

“那個人是你的謹哥哥?”

“那個人還沒有出現,但我認為是謹哥哥的可能性很高。”

黃品君不客氣的潑她一盆冷水。“那個人是不是你的謹哥哥,出現了再說。”

是啊,謹哥哥沒有出現之前,各種變數都有可能發生,可是……楚心言依然堅定的挺起胸膛。

“不管你怎麽說,我對謹哥哥有信心。”

雖然心言不承認,但是她相信心言對俞熠皓不是毫無感覺,要不,又怎麽會因他反反覆覆的態度感到困惑?

“若是俞熠皓對你窮追不舍,而你的謹哥哥遲遲不出現,你怎麽辦?”

“你不會真的以為俞熠皓想追我吧?”

“我們來打賭。”

“這種事有什麽好打賭的。”

黃品君嘿嘿嘿的笑了,暧昧的擠眉弄眼。“你是不是很擔心俞熠皓來追你?”

“……沒有發生的事,我幹嘛擔心?”

“依我看,你真的要擔心了,我相信他一定會有下一步行動。”

“……不管他有沒有下一步行動,對我都沒有意義。”

眉一挑,黃品君充滿了挑釁。“你確定沒有意義嗎?”

楚心言狠狠一瞪,生氣的拿起筷子往嘴裏塞食物,擺明不想再和她逞口舌之快。

黃品君無所謂的聳聳肩,也專心的享用晚餐。

楚心言默默告訴自己,不管俞熠皓會不會有下一步行動,她都不在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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